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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章 第 61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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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知意並不知道戚靜流是如何讓帝王點頭的,只知道她最終並沒有使用「為太後祈福」這個極易被拆穿的借口。

大概身為最受寵的妃子,面對帝王終歸還是有些手段的。

溫知意自然也沒有不識趣地追根究底。

她也準備出發去櫟城,正好和戚靜流秦采兩人同路。

當夜她和穆雲起告別:“明天一早,我就得出發去櫟城了。”

穆雲起握著書卷,擡頭笑著看她:“祝薛將軍旗開得勝。”

這是當初穆雲起離京時,她對他說過的話。

溫知意托腮想了想:“你用了我曾說過的話,那我該說什麽?不許改嫁?”

“……”溫知意笑了起來,俯身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個吻:“等我回來。”

——

戚靜流和溫知意使用了一樣的套路,都是乘著車駕離京,待到京郊無人處再換下那一身華麗衣衫,輕裝上陣。

溫知意幫戚靜流卸下釵環,她的動作小心翼翼,不想扯斷戚靜流那頭漂亮的秀發中的任何一根。

她對自己的發絲都沒有這種耐心。

戚靜流感受到她小心的動作,沒說什麽,只是輕輕笑了笑。

秦采已經牽著馬,等在了她們的必經之路上。

戚靜流看到他怔了怔:“是你。”

秦采向她施了一禮,神情裏是溫知意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鄭重:“戚姑娘,當年一飯之恩,秦采此生不敢或忘。”

戚靜流眼裏覆雜的神色一閃而過,轉瞬間她便笑了起來:“你最好別忘,那大概是我這個妖女,此生做過的唯一一件好事了。”

說著,她又看向溫知意:“薛……將軍?我現在是不是該這般稱呼你?”

“薛將軍?”秦采怔了怔。

“你眼前這位小郡主,就是江湖上人稱清風明月的薛溫酒,”戚靜流毫不客氣的扒了溫知意的馬甲,“怎麽你還不知道嗎?”

秦采驚詫:“我還真不知道,溫捕頭,你到底有多少個身份?”

“就這麽幾個身份,你都知道了,”溫知意想了想,又改口道,“你差不多都知道了。”

戚靜流也沒追根究底她這個「差不多」是什麽意思,只是感嘆道:“當年在江湖上我們兩人一個追一個逃,卻萬萬想不到我們還有今日並肩作戰的一天。”

“你願意為我偷藥,我很感激你。”

“事情還沒成呢,留著你的感激吧。”

“不管事情成功與否,你願意走這一趟,我就該謝你。”溫知意正色道。

戚靜流卻似乎不太適應有人這般鄭重地對她道謝:“你們兩個怎麽回事?一個個的都搞得這麽鄭重……”

秦采和溫知意對視一眼,都笑了笑。

“我們出發吧。”

“好,”戚靜流摸了摸溫知意備好的馬,“唉,我真想念這些,在宮裏,我已經好久沒有騎過馬了。從進宮開始,我離馬匹最近的一次,大概就是陪陛下去馬球場觀賽了。”

“馬球賽?好看嗎?我還沒去過。”秦采問道。

“還不錯,”戚靜流道,“如果我能親身上陣,而不是端坐在場邊旁觀的話,就更不錯了。尤其看到有人失誤的時候會忍不住想。如果是我的話,那個球不可能漏掉。”

“……”戚靜流看向溫知意:“這點薛將軍應該懂,馬球賽那天我看到你了,裝大家閨秀裝得不錯嘛,騙過了不少人吧?”

“比不上我們的賢妃娘娘,賢良淑德。”

戚靜流笑了笑,利落地翻身上馬,縱馬駛出數丈遠,溫知意和秦采都被她遠遠地甩在了後面。

秦采看了溫知意一眼,後者搖了搖頭,就讓她放縱一下吧。

過了一會兒,戚靜流冷靜下來,又縱馬過來和兩人會合,三人一起向櫟城的方向前行著。

“溫首輔當初是如何會同意你闖蕩江湖的?”戚靜流打破沈默。

“我父親一直挺開明的,”溫知意如實道,“我們這幾個孩子,只要不走邪路,基本想做什麽,他都不會阻攔。他也沒有要求我們一定要出人頭地,一定要胸懷大志。”

“那可真好。”戚靜流嘆氣。

“你……又是什麽情況?”

“我啊,”戚靜流想了想,“我和你可不一樣,我幼年時生母早逝,我父親娶了續弦,繼母看不慣我,我就被送到了鄉下別莊上,我父親大概都忘了有我這麽個女兒,我才有機會遇到我師父,他教了我武功,我才去闖蕩江湖的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其實我早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,後來大概是嫌我這個做姐姐的不嫁,我繼母生的幾個妹妹就沒法名正言順地定親,我父親才終於想起還有我這麽個女兒,把我叫回京城,想給我隨便說一門親事,”戚靜流摸了摸自己的臉,“他看到我的臉的時候,怔了怔,臉上又露出了喜色,當時我還以為他是很高興看到我,後來我才知道。那一刻,他已經起了送我進宮的主意。”

溫知意看著她,當初武林中戚灩灩便是有名的美人,人們討厭她的做派,卻也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漂亮。

她這張臉,生的妖艷靡麗,嫵媚天成,她一個眼神,就讓人覺得風情萬種。也難怪戚正看到她一眼,就執意送她入宮。

也難怪她從入宮起,便聖寵不衰,一路升至妃位,成為四妃之首,位份僅次於皇後和貴妃。同時也讓戚正從一個小官,一路升到了正四品。

“你在宮裏過得還好嗎?”

“其實還不錯,”戚靜流想了想,“陛下對我很好,很寵愛我,你真該看看其他宮妃嫉妒的樣子。”

“但那些不是你想要的。”

“當然不是,誰願意天天跟那些無聊的人勾心鬥角?”戚靜流突然問道,“對了,你和三皇子當初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溫知意沒有隱瞞:“我不想嫁他,我父親也不想讓我嫁,我便在柳貴妃面前演了場戲。”

“三皇子確實並非良配,”戚灩灩點評道,“前段時間京裏傳得沸沸揚揚,說你要改嫁給三皇子,真是有趣,你哪裏看得上他?”

“我當時只是不太想嫁入皇家。”

“我還以為朝中那些衣冠楚楚的大臣都是隨時能賣女求榮的混賬,”戚靜流感嘆道,“溫首輔真是難得。”

“是啊,我父親絕不會做這種事。他覺得,自己沒本事的人,才需要靠這種方式上位,”溫知意道,“而且說真的,三皇子顯然也沒有能讓他賣女求榮的分量。”

“我真羨慕你,”戚靜流苦笑,“怪不得你父親能做一品首輔,而我父親,多般鉆營,賣女求榮,還只是個正四品。”

溫知意嘆氣:“你這麽心軟,實在擔不起妖女的名聲。”

戚靜流奇怪地看著她:“還從來沒有人用心軟來形容我。”

“你看這條路。”

戚靜流奇怪地前後打量:“這條路空空蕩蕩的,有什麽好看?”

“沒錯,就是空空蕩蕩,沒有大楚士兵,沒有宮廷侍衛,剛剛你縱馬甩開我的時候,我沒有去追你,你完全可以趁機逃走,”溫知意看著她,“你沒逃,為什麽?”

“我答應了你去北融偷藥的。”

溫知意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她:“你沒逃,因為帝王寵妃逃走是一個天大的醜聞,戚家必然要擔責任,還有你那棲芳殿的宮人,很可能全都要給你陪葬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所以我說,戚姑娘啊,你這麽心軟,實在擔不起妖女的名聲。”

“你胡說什麽?”戚靜流惱羞成怒,“我生氣了,我不要給你偷藥了。”

“……”溫知意只得安慰她,“好吧,你是妖女,你就是最配得上妖女名號的人。”

秦采卻從剛剛起,一直沒有做聲。

溫知意回頭看了落後一段距離的秦采一眼,他低著頭,不知在想什麽。

她收回目光的那一瞬間,餘光似乎看到有什麽晶瑩的東西滴落,她怔了怔,這才意識到,秦采在哭。

溫知意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。

“抱歉,我不該提起這些,”她主動道歉,“你好不容易出宮的,開心點吧。”

“是我自己提起這個話題的,和你沒關系,”戚靜流笑了笑,“不過你說得對,讓我們開心點吧。”

三人縱馬狂奔,中途在路邊茶亭休息。

溫知意和戚靜流站在一起,兩個人美得各有千秋,實在太過引人註目。

中途碰到一夥人起了歪心思,溫知意和秦采淡定喝茶,任由戚靜流在那群不長眼的人身上發洩了一下怒火。

三人一路行至櫟城。看到溫知意回來,將士們都圍了過來。

“這位姑娘是?”有人好奇地看著戚靜流。

“這位是……”溫知意嘆氣,這家夥的兩個身份,一個是宮妃,一個是逃犯,顯然都不太方便拿出來介紹,於是簡略道,“是我朋友,姓戚,這位是秦公子。”

“戚姑娘,秦公子。”眾人打過招呼。

溫知意笑了笑,轉頭看向戚靜流兩人:“我派個熟悉地形的人,把你們送到北融境內。”

戚靜流搖了搖頭:“不用,我記得路。”

秦采小聲提議:“要不要我們順路給七皇子下個毒什麽的?”

溫知意可恥地心動了一瞬:“咳,不了,太危險,你們拿到藥就回來,記住,以保命為先,就算拿不到藥,也以自身安危為重。”

秦采點了點頭,戚靜流翻了個白眼。

溫知意送兩人出城,戚靜流似笑非笑地看著她:“我是你朋友?”

“怎麽?賢妃娘娘不願意要我這個朋友?”

戚靜流有些別扭地看著她:“江湖上,從來沒有哪個正道大俠說要和我做朋友,因為我是妖女嘛。”

“……”戚靜流繼續道:“回京後,也沒有哪個貴女想和我做朋友,因為她們嫌棄我是在鄉下長大的。進宮後,就更沒有了,她們嫉妒我得寵,討厭我還來不及。”

“是她們的損失。”溫知意道。

戚靜流笑了:“我以前特別討厭你,現在覺得你還不錯。”

溫知意摸了摸自己的臉:“還是第一次有人當著我的面,告訴我她特別討厭我。”

“那時候我覺得你們這些正道大俠都很討厭,”戚靜流聳肩,“整天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。”

“我也道貌岸然嗎?”溫知意笑著問。

“別想讓我誇你,”戚靜流轉身,“秦采,走了。”

溫知意目送著兩人的背影,揚聲道:“一路平安。”

戚靜流頭也不回地沖她擺了擺手。

溫知意笑了笑,她覺得自己很幸運,遇上的都是一些很可愛的人。

她看著戚靜流的背影,又想起了溫知嵐,想起了芙蓉,穆春,顧姝……還有並不算熟悉的鄭夫人,她身邊的這些女子,從性格到經歷,都截然不同,但無一例外地,都讓她看到了人性的可愛之處。

她帶著微笑,轉身回城,準備承擔起自己主將的責任。

“談判怎麽樣了,談崩了?”

“崩了,”有位副將冷笑道,“七皇子說我們大楚沒有談判的誠意,好家夥,真是會倒打一耙,明明是他自己不想談。”

“崩了,那就開戰吧。”

“薛將軍說得好,要戰便戰,我們大楚不怕他們!”

溫知意站在城墻最高處,俯視城下,她的衣角在大風中翻飛。她看起來冷靜強大又自信,讓人忍不住信服、跟隨。

此刻,她希望穆雲起就在她身邊,但就算他不在,她也有決心能守護這座城池。

有他在,他們並肩作戰;他不在,她也能獨當一面。

京城,將軍府。

溫知意想起穆雲起的時候,他也在想她。

他撫摸著自己的前額,溫知意離京之前,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吻。

幾天過去了,穆雲起仍然覺得那個位置在隱隱發燙。每當他陷入沈思的時候,他都會不自覺地撫摸著她吻過的位置。

穆雲起的目光落在床邊的櫃子上,他突然有種沖動,想拿出那張和離書看看。

雖然拿出的那一刻,連他自己都不知道,他是想在上面印下指印,還是要徹底撕毀它。

但展開和離書的那一瞬間,這兩種念頭都不覆存在。

因為和離書上寫著兩個大字。

溫知意其人,偽裝起來十分徹底。之前穆雲起發現她連走路姿勢都變了,就已十分驚嘆。直到他註意到,連字跡她都學了兩種。

一種是時下貴女們都會的簪花小楷,字跡娟秀工整;而另一種,就是眼前的這種,兩個字筆力遒勁,力透紙背,行雲流水,氣勢如虹,仿佛透過這兩個字,就能看出寫字者灑脫不羈的性格。

但穆雲起此時卻沒什麽欣賞好字的心情,他拿著和離書的手抖了一抖。

因為這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赫然是——

「攢著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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